1939年12月,日军第6师团长稻叶四郎接到了一纸命令:
晋升他为日本本土东部军司令官,所遗职务由町尻量基中将接任。
熟悉日军升迁内情的稻叶四郎知道:他被养老了。
日军中的本土防卫司令官其实就是由现役转为预备役的过渡职务。他的前任,原第20师团长川岸文三郎,就是由东部防卫军司令官转为预备役的。
稻叶四郎不服。
在他看来,他这一批毕业于陆士18期的学员目前都担任着旅团长、师团长和军团长职务,都是年富力强的当打之年,凭啥只有他被调回本土养老呢?
论战功,他自参加侵华战争以来,指挥着一个师团,连续参加了武汉会战、湘北会战,都立下过“赫赫战功”,岂能和那个毕业于陆士15期的,且老迈昏庸的川岸文三郎落到同一个下场呢?
可军令已下,稻叶四郎只得回国任职。
果然,还没到一年,即1941年10月,他就“光荣”的被转到了预备役。
让稻叶四郎更没想到的还在后面。
1945年,日军准备进行本土决战,陆军师团番号已经编到了355,独混旅团的番号已经编到了35,正是用人之际。
日军中那些已经退役的将领,哪怕是老掉牙了,只要还能动弹,都被拉出来编进了各个师团。
可即使是这样,还没到60岁的稻叶四郎仍然没能得到2次征召。
这个现象似乎很不合理。
可稻叶四郎哪里知道,就在他于1939年12月被调回本土之前,他的顶头上司,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次在他的档案中写道,“此人,即使无人可用,也不得再次启用。”
那么,稻叶四郎究竟是如何得罪了冈村宁次呢?
不然,冈村宁次为何会在稻叶四郎的档案中写下了这样一段让稻叶四郎从此丧失了军中生命的评语呢?
说来话长。
冈村宁次和稻叶四郎的交集始于武汉会战。那一年,正是冈村宁次春风得意的时候。他从关东军第2师团长的位置上卸任,没有经过停年,就直接被任命为11军司令官。
这个任命,让冈村宁次成为了他那一届陆士、陆大毕业生中头一个当上军司令官的人。
据说,冈村宁次还得到过皇后亲手织就的围巾一条。
为此,冈村宁次,感激涕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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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冈村宁次还是比较谦逊的,对11军所属的几个师团长都很客气。
毕竟,第9师团长吉住良辅比他低1期,波田支队的波田重一比他低2期,资格都不低。还有101师团长伊 东政喜和106师团长松浦淳六郎,那可是毕业于陆士14、15期的前辈。
只有27师团长本间雅晴资历差点,毕业于陆士19期。
可资历差并不意味着职务低。
在担任师团长之前,本间雅晴担任参谋本部第2部部长。
由于在关于中国战场的问题上与那些老资格的部长们不和,总是指手划脚,就被人赶了出来。
你不是能吗?那你就到前线当师团长吧!
就这样,本间雅晴带着27师团参加了武汉会战。
可是,27师团先天不足,它本来由日军华北驻屯军改编而成的。在组建的时候,就比别的陆军师团少了一个步兵联队,只有3个步兵联队。
本间雅晴很清楚,这是有些人在背后整他。可也无可奈何。
对于这样几个既有资格又有背景的师团长,冈村宁次还是很客气的。只要机会合适,就表现出自己虚怀若谷的样子。
比如说,当波田支队和106师团打下彭泽的时候,冈村宁次就不顾自身危险,坐着一架小型飞机飞往前线,并拒绝了两位主官要来迎接他的提议,很没有架子的就自己去了。
冈村宁次的做法,虽然有作秀的成分,但是获得了前线将领,尤其是松浦淳六郎的好感。
可让冈村宁次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虚怀若谷的作风,竟然在第6师团那里受到了重创。第6师团不仅没有表现出任何对长官应有的尊敬,反而因为一次贺电事件,竟然指责冈村宁次。
武汉会战爆发之初,第6师团归属江北战场的第2军指挥。
可由于黄河决口,黄泛区严重影响了日军沿着平汉路南下的速度,日军只得改变策略。把主力改走海路运输,然后转江运在合肥一线集结。
如此一来,从南京出发的第6师团,就成为了江北战场第2军的先锋。
而就在此时,江南战场的波田支队已经先行出动,江北战场的第6师团也只能出兵配合。在这种情况下,第6师团归属11军指挥比较合乎实际。
对于凭空增加了一个师团,而且还是日军头号主力师团,冈村宁次自然是欢喜的。
由于江北战场的日军迟迟未动,冈村宁次觉得,第6师团战力虽然强劲,可毕竟只有一个师团,而且担负的又是在大别山南麓直取武汉的重任,以现有的兵力和装备显得有些不足。
为此,冈村宁次下了血本,把十一军直辖的所有能调动的部队,都加强给了第6师团。如此一来,第6师团就从原有3万人的兵力,平添了近两万人,已经是一个拥有近乎5万兵力的庞然大物了。
按理来说,对于冈村宁次的如此重视,第6师团长稻叶四郎即使不感激涕零,至不济也应该对冈村宁次这个直接顶头上司有些敬意才是。
可事实恰恰相反,第6师团长稻叶四郎恃宠而骄,连起码的作战详情都不及时汇报,害的冈村宁次只能从广播中得知第6师团的进展。
第6师团参谋主任秋永力也是个狗仗人势的主,竟以第6师团攻占黄梅后,11军司令部未能及时发出贺电为由,特意空投信件责问。
事件后来虽然以十一军参谋主任宫崎周一道歉得以解决,但稻叶四郎这批骄兵悍将不服从军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底火,已经埋在了冈村宁次的心底。
可由于大战正酣,冈村宁次虽然心中不满,但也把这股怒火压在心底。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大度,冈村宁次还时不时的在人前人后夸赞第6师团是日军中的头号主力师团。
武汉会战结束后,第2军撤编,下辖的第3、第6、13师团划归十一军指挥。
如此一来,第6师团就由武汉会战时期的暂时划归11军指挥变为11军正式下辖的部队了。
如果说稻叶四郎从此能够老老实实伏低做小,冈村宁次也不会特意针对他。
可在湘北会战时,稻叶四郎又做出了一件让冈村宁次再也无法原谅他的事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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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会战后,中日两军陷入相持。
由于日本经济已经枯竭,根本无法维持其庞大的部队运转。其国内,更由于陷入无人耕田的窘境,粮食大幅减产。
鉴于此,日军高层提出准备在1939年到1941年间裁军至少20万。
可冈村宁次却持相反观点。
他认为,日军之所以处于窘境,是未能切实实现“以战养战”政策。而要切实实现“以战养战”政策,就要摧毁当面中国部队主力。因此,不仅不能裁军,反而要扩大军力。1939年9月,在冈村宁次的强烈建议下,日军只得同意他对长沙地区发起攻击。
其作战目的是:
摧毁当面第9战区主力。若能将其驱离长沙地区,日军就可抢占湖南的粮仓,解决其粮食饥荒问题。
湘北会战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爆发了。
和之前一样,冈村宁次仍然拿出了分进合击的战术。
具体部署是,兵分四路,三明一暗。
三明是,驻扎在通城的第33师团南下攻击幕阜山一带,将驻扎在这里的杨森第27集团军驱离;驻扎在新墙河北的第6师团为主力,加强13师团的奈良支队,从中路发起攻击;另一路是南昌的106师团加强101师团的佐枝支队,进攻赣北的罗卓英部。
“暗”指的是,以第3师团的上村支队走洞庭湖一线,偷袭营田。
偷袭营田的目的有二:
一是建立从岳阳到洞庭湖至营田的水上补给线。
其二、直插汨罗江第2道防线的关麟征15集团军后路,然后南北夹击,将15集团军歼灭于汨罗江畔。
冈村宁次的愿望是,若能在汨罗江北歼灭第9战区主力关麟征之第十五集团军,那么,在渡过捞刀河后,日军将不会遇到太大的抵抗,就可攻占长沙。
可会战打响后,战局的发展出乎冈村宁次预料。
在赣北一线,106师团和佐枝支队先胜后败。虽然连续攻占了会埠、上富、村前街、高安等地,可罗卓英在薛岳的严令下,死守铜鼓一线,并出奇兵分割了佐枝支队和106师团之间的联系且歼灭了佐枝支队派出抢粮之一部。战斗陷入胶着。
冈村宁次的这一路进攻被粉碎。
在幕阜山一线,第33师团同样陷入了与杨森的第27集团军的缠斗。
正面作战,川军由于装备的原因,战力稍差,可打游击战,川军的本领却不俗。
在福石岭一线,第27集团军牢牢缠住了第33师团,气的11军的参谋们大骂:这些仙台兵,怎么和名古屋人一样差劲。
原来,在日本战国时代,名古屋曾是尾张德川的城下町,尾张兵在那时候起就以胆小怕死著称。而第33师团,可是出自仙台,那是出“好兵”的地方,怎么也像名古屋人一样怕死呢?
骂人的参谋随即就遭到了出自名古屋的参谋们的怒怼:第3师团也是名古屋的!
是的,冈村宁次那只暗藏的部队,即第3师团的上村支队,出自名古屋。
就在106师团和佐枝支队在赣北受挫,第33师团在幕阜山陷入与杨森的缠斗,正面突击的第6师团和奈良支队遭到关麟征部第52军顽强阻击的时候,第3师团上村支队突然从洞庭湖杀出,在释放了“特种烟”之后,占领了营田。
这一招,确实出乎第9战区司令长官薛岳的预料。
薛岳并非不知营田的重要性。因此,他在开战前,还特意给营田增添了一个警备团的兵力。
薛岳认为,此时正值旱季,是洞庭湖的枯水季节,日军即使来犯,也无法利用河汊突入。一个警备团的兵力,再加上原防守的部队,足以应付日军可能的偷袭。
可没想到,天公不作美,在日军偷袭营田之前,突然天降大雨,洞庭湖水位上涨,这就为日军突袭创造了便利条件。
营田失守,让战局急转直下。
一是,薛岳期望的利用节节阻击,然后派出游击部队切断日军补给线,待其弹尽粮绝之时,逼敌撤兵的计划将会破产。
因为日军完全可以利用洞庭湖水域进行后勤补给。
二是,上村支队可以直插汨罗江,从背后包抄关麟征的15集团军。
若让日军实现以上企图,此次湘北会战,大势去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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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薛岳并没慌张,他一面命令关麟征派出强有力之一部继续阻击日军,然后抽调兵力从两翼反插第6师团后背,加强破坏日军后勤补给线的力度。
同时抽出一支兵力奔袭营田,趁着上村支队主力离开营田之际,将营田再次夺了回来,粉碎了日军想利用洞庭湖建立水上补给线的企图。
如此一来,日军水陆两条补给线均被切断,其在赣北、幕阜山的两路日军也被罗卓英和杨森缠住,无法实现其与第6师团和奈良支队三路合兵的企图。
至此,战局再次发生逆转。
此时,第6师团、奈良支队和上村支队已经汇合,兵力也大致在4万余人。可由于已经出战大半个月了,部队随身携带物资已经消耗殆尽,失去了继续进攻的能力。
冈村宁次认为,虽然日军仍然掌握着空中优势,第6师团,奈良支队、上村支队的4万余人也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兵,其所携带的单兵装备也要优于第9战区部队,可进攻长沙的战机已经丧失。
虽然现在日军已经兵临捞刀河畔,长沙城就在眼前,可一旦未能一战而下长沙,那等待日军的将是灭顶之灾。
如果不顾双方实际情况,仍然坚持一战,相信对面的薛岳是决计不会与他打一场硬碰硬的决战的,而是会采用缠斗的战术,直至将日军缠的弹尽粮绝。
到那时,即便自己想退,恐怕也退不下来了。因此,冈村宁次下令,此次出战的目标已经达到,全军反转。
可让冈村宁次没想到的是,第6师团长稻叶四郎竟然违抗了他的命令,下令第6师团和归他指挥的奈良支队、上村支队不仅不撤退,反而还要渡过捞刀河,向长沙攻击前进。
在稻叶四郎看来,即便日军失去了后勤给养,即便日军失去了重炮和坦克的支援。但只要有空中的掩护和他们单兵的装备,以4万余人的精锐部队,完全可以击败对面的第9战区部队,占领长沙。
至于是否会战败,稻叶四郎根本就不想这个问题。
可稻叶四郎不想,不等于冈村宁次不想。
日军的将领普遍训练有素,战术素养很高。战术也非常精细,可在战略上却一塌糊涂。二战时期,日军将领中能被称为战略家的只有一个半,一个是石原莞尔,半个则是冈村宁次。
在冈村宁次看来,这4万日军如果贾勇一战,或许会击败第9战区部队,占领长沙。可这4万部队还会剩下几人?
即便占领了长沙,日军难道有能力守住长沙吗?
以日军现有的后勤补给条件,根本不足以长期占领长沙。与其用一个几百里长的又随时可能会被切断的后勤补给线,来守住长沙这个巨大的包袱,在战略上是非常不明智的。
况且还未必能够取胜。
若战败,这4万日军全军覆没的话,给日军所带来的影响就不仅仅是4万人的问题了,而是会改变整个战争格局的问题了。
稻叶四郎作为中将军衔的师团长,竟然毫无战略思维,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如何占领大城市,立下功劳。
关于这个问题,在武汉会战时期,冈村宁次就强烈反对。
在冈村宁次看来,在武汉会战时期,若非日军在江南、江北战场的部队都想抢先占领武汉,立下所谓的头功,忽略了对从武汉撤离的中国部队的追击,日军的战果绝非那么小。
因此,冈村宁次果断叫停了稻叶四郎的进攻。并在收兵回武汉之后,果断向上级打了让稻叶四郎退役的报告。
并在档案中写下了,“此人无人可用也不得起用”的评语。
湘北会战之后,冈村宁次也面临着追责。
因为他同样未能实现他在战前强烈要求的进攻长沙,歼灭第9战区主力,然后抢占湖南粮仓,进而实现其“以战养战”的意图。
就在他把稻叶四郎撵回国不久,1940年3月,冈村宁次被免去十一军司令官职务,奉调回国,当了一个有职无权的军事参议官。
参考来源:
搜狐网历史频道:《1939年,稻叶四郎终为骄狂付出了代价,冈村:无人可用也不得起用》百度百科:《冈村宁次》《稻叶四郎:武汉会战和第一次长沙会战时期的日军第六师团长》等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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